我们一起来鉴赏李白这首充满豪情与跌宕的《行路难·其一》。
全诗核心： 抒发了诗人遭受政治挫折后，内心的苦闷、彷徨，以及对人生道路艰难曲折的感慨，但最终在极度压抑中迸发出无比坚定的信念和对未来的热烈憧憬。
逐句鉴赏解析：
“金樽清酒斗十千，玉盘珍羞直万钱。”
- 意象与场景： “金樽”、“玉盘”、“清酒”、“珍羞（馐）”、“十千”、“万钱”。描绘了一桌极其奢华昂贵的宴席。
- 作用： 开篇铺陈奢华场景，一是暗示诗人所处环境可能是在权贵宴席或京城繁华之地；二是为后面的巨大反差做铺垫。物质上的极致享受反衬出诗人精神上的痛苦。
“停杯投筯不能食，拔剑四顾心茫然。”
- 动作与神态： “停杯”、“投筯（箸）”、“拔剑”、“四顾”、“茫然”。面对盛宴，诗人却放下酒杯和筷子，吃不下饭；他拔出宝剑环顾四周，内心一片茫然失落。
- 情感与矛盾： 这两句形成强烈的转折与对比。前句的奢华在此刻变得毫无意义。拔剑四顾是诗人豪侠性格的本能反应，但“心茫然”三字却深刻揭示了英雄无用武之地、理想抱负受挫的巨大苦闷和找不到出路的迷惘。这是内心苦闷的爆发点。
“欲渡黄河冰塞川，将登太行雪满山。”
- 象征与比喻： 这是全诗最著名的诗句之一。想要渡过黄河，但寒冰堵塞了河道；想要登上太行山，但大雪覆盖了山路。“冰塞川”、“雪满山”并非实指，而是象征人生道路上的艰难险阻，形象化地表现了诗人政治上遭遇的沉重打击，处处受阻、步步维艰的困境。
- 语言效果： 对仗工整（欲渡/将登，黄河/太行，冰塞川/雪满山），意象壮阔奇崛（黄河、太行），将无形的困境转化为有形的、难以逾越的天险，极具震撼力。
“闲来垂钓碧溪上，忽复乘舟梦日边。”
- 用典与思绪跳跃：
- “垂钓碧溪”：暗用姜太公（姜尚）渭水垂钓，遇周文王的故事。
- “乘舟梦日”：暗用伊尹梦见自己乘船经过日月旁边，不久受商汤聘用的典故。
- 情感转折： 在苦闷茫然之后，诗人的思绪飞驰到历史深处。这两个典故表达了他并未完全绝望，内心依然隐含着对君臣遇合、建立功业的渴望和期待。“闲来”、“忽复”写出了思绪的飘忽不定和对未来的复杂心理。
“行路难，行路难，多岐路，今安在？”
- 直抒胸臆与反复咏叹： 诗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愤，直接呼喊出主题：“行路难！”连用两个“行路难”，加上语气词“歧路今安在？”，运用反复和呼告的修辞，将人生道路的艰难险阻、歧路纷杂带来的沉重压抑感和迷失方向的强烈痛苦，淋漓尽致地宣泄出来。这是情绪的最低谷，也是高潮来临前的蓄力。
“长风破浪会有时，直挂云帆济沧海！”
- 用典与豪迈宣言：
- “长风破浪”：化用南朝宗悫（què）“乘长风破万里浪”的典故，比喻宏伟抱负得以施展。
- “云帆”：高耸入云的船帆。
- “济沧海”：横渡大海。
- 情感升华与精神力量： 这是全诗的最强音和灵魂所在！在经历了苦闷、茫然、受阻、彷徨、痛苦之后，李白骨子里的自信、豪迈和乐观精神如火山般喷发。“会有时”三字充满了坚定的信念，相信施展抱负的时机终将到来。最后一句“直挂云帆济沧海”勾勒出一幅壮丽的画面：诗人驾着高扬巨帆的大船，劈波斩浪，横渡辽阔的海洋，驶向理想的彼岸。这体现了李白在逆境中永不屈服、积极进取的昂扬精神和追求理想的万丈豪情。
总结与赏析要点：
- 跌宕起伏的情感脉络： 全诗情感经历了奢华（铺垫）-> 苦闷茫然 -> 象征受阻（困境）-> 用典（希望隐现）-> 呐喊（困境顶点）-> 豪迈宣言（情感升华）的剧烈起伏，展现了李白诗歌特有的浪漫主义激情和波澜壮阔的风格。
- 精妙的意象与象征：
- 奢华宴席：反衬内心痛苦（对比）。
- 拔剑四顾：英雄失路的典型动作（细节）。
- 冰塞川、雪满山：象征人生政治困境（比喻）。
- 垂钓碧溪、乘舟梦日：暗含对机遇的期待（用典）。
- 长风破浪、云帆沧海：象征冲破阻碍、实现理想的壮举（用典+象征，极致豪迈）。
- 强烈的反差与对比： 开头盛宴与食不下咽、巨大困境与终极信念，形成强烈张力，艺术效果突出。
- 豪迈的乐观主义精神： 尽管路途艰险，但结尾两句如同黑暗中的灯塔，展现了李白面对困境时积极乐观、执着自信、奋发昂扬的人生态度和强大的精神力量，成为千古传诵的励志名句。
- 高度的艺术概括力： 将个人仕途的挫折，升华为对普遍人生道路艰难以及克服艰难所需信念的歌咏，具有永恒的艺术魅力。
结论： 《行路难·其一》是李白诗歌浪漫主义精神和豪放风格的典范之作。它真实地记录了诗人跌宕的心路历程，将巨大的苦闷与不可遏制的豪情完美交织，最终在“长风破浪会有时，直挂云帆济沧海”的宣言中，奏响了昂扬不屈的生命最强音，给予后世读者无尽的鼓舞与力量。
